顾秀霖女士一听到这句妈,顿时湿了眼眶,抬手捂住了嘴。
顾舟怔然站在原地,他大脑一片空白,忘了自己该做什么。
他看到那个四年未见的人转过沙发,眼含泪光地冲向他,冲他张开双臂。
顾舟下意识退了半步。
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退,在喊出那声妈的瞬间,他就好像被抽空了思维,他变得无法思考,残存的理智告诉他,这样做不好,可强烈的、无法言说的感情占据了上风,他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。
他抓住了傅沉的胳膊,像抓住一根漂在水面上的浮木。
他该怎么办他现在应该做些什么
这明明是个绝佳的和好机会,只要他接受了母亲的拥抱,一切隔阂都将迎刃而解。可他为什么要退
在想什么顾舟为什么迈不出这一步不是说好的不恨她不是说好的,想要见她。
为什么机会摆在眼前时,却不伸手抓住,而任凭它大摇大摆地溜走
顾秀霖看到他后退,看到他逐渐苍白的脸色,伸出的双臂停在半空,僵硬地垂了下来,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∶小顾舟,是我。
傅沉感觉到顾舟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很用力,他轻轻地回握住,发现对方指尖很凉,立刻意识到他状态不对,忙打圆场道∶小舟,是我把阿姨请到家里来的,没有事先通知你,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。
听到说话声,顾舟回过神,但他的注意力全在顾秀霖身上,并没怎么听清傅沉说的话,只哑着嗓子,艰难开口道∶这就是你说的客人
是,傅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,你先去换衣服吧,我们坐下聊,好吗
顾舟机械地转过身去换衣服,傅沉看到顾秀霖偷偷擦了一下眼角的泪,忙上前扶她回到沙发上,压低声音道∶小舟他可能是太紧张了,您别激动,您先坐。
顾秀霖点点头,重新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下,傅沉帮她给杯子里蓄满茶,又给自己和顾舟一人倒了杯。
顾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,傅沉说一句他就做一句,他在傅沉身边坐下,捧着杯子喝了几口热茶,又暖了暖手,终于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。
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没敢去看刚刚被他拒绝拥抱的母亲,问傅沉道∶你是怎么联系上我妈的你怎么知道她的联系方式
听到他还愿意称呼自己为妈,顾秀霖也平静了一些,低下头,看着杯中的茶。
程然给我的。傅沉道。
又是程然
顾舟一时无言,已经不记得程然卖了自己多少次,但好在是程然,也只能是程然。程然是他最好的朋友。
从幼儿园就一起长大的发小,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他,永远不会抛弃他的朋友。程然,不会偏袒他妈妈。
如果程然觉得他妈妈有错,就不会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傅沉。
想到这里,他明白了什么,他头脑更加清醒了一些,抬头看向顾秀霖∶这几年,你和程然还一直有联系
顾秀霖犹豫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顾舟了然。
他忽然完全平静了,也明白了傅沉把顾秀霖请到家里来的原因,他回想起上一次,傅沉旁敲侧击问他关于母亲的事。那是试探。
估计程然早已经把他的家事告诉了傅沉,傅沉装作不清楚,想试一试他对母亲的反应。
家里的事只能在家里解决,这里是傅沉的家,傅沉想当这个调解人。
他把杯子放回茶几上,声音不怎么抖了∶说吧,有什么事想告诉我
顾秀霖正襟危坐,好像有些紧张。
是关于四年前的事吧顾舟问,你们想告诉我什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想,如果你们对我没有任何隐瞒的话,没必要特意过来,再把已成定局的事实重新复述一遍,这没有意义。他说着看向母亲∶所以到底是什么不论是什么我都接受,请您告诉我,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傅沉则看向他。
顾舟比他想象得还要更敏锐一些。
顾秀霖深吸一口气,终于下定决心般,微微颤抖着说∶你还记得你爸爸吗
顾舟证住。
上次,傅沉也问过他关于父亲的话题。
他还记得那时自己说,还好他没有来找我们的麻烦。当时傅沉是什么反应
他没有附和,也没有反驳,只是沉默。
原来傅沉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暗示过他了,只不过他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过,根本没有在意。
一瞬间,顾舟已经在脑中做出了最坏的设想,他艰难地开口∶你们复合了怎么可能,顾秀霖摇摇头,他已经死了。
死了
那个连面目都已经记不清的男人,死了。
什么时候顾舟问。两年前。两年前。
也就是说,四年前他出事的时候,那个人还活着。
顾舟皱起眉,隐隐地猜到了什么,得知父亲的死不能让他有任何波动,但得知四年前他活着,却莫名让他紧张∶所以
你出事的时候,他来找过我们,顾秀霖没有看他的眼睛,只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,来找我要钱。